碰巧罢了,非要再试试李答风的医术,过了几日,指名他来看诊。
李答风第二次来她宫里的时候,翠眉客客套套地给他请了茶,说上回他开的方子极其对症,公主十分信重于他,故而今日不适便请了他来。
李答风再次为她悬丝诊脉,她却隔着厚厚的床帐,将丝线的另一头悄悄绑在了一隻怀孕的母猫腿上,就等着李答风出一头冷汗。
却不料帐外人沉吟片刻,连声儿都不曾抖一分:“恭喜公主,这是喜脉。”
“大胆!”翠眉在旁怒斥一声,“公主尚未出阁,癸水方了,何来喜脉?你这信口开河的,可是要坏了公主名节!”
李答风在外恭敬拱手作揖:“微臣说的并非公主,而是公主的爱宠,恭喜公主,这母猫一胎怀了三隻小猫,公主下月便可多添些玩伴了。”
她在帐子里摸着圆滚滚的猫肚子惊诧万分,努力分辨着这猫到底怀了几隻,却实在摸不出来。
李答风继续侃侃而谈:“公主若想知道这三隻小猫的具体状况,可将丝线上挪半吋,这样微臣诊得更准确些。”
她彻底噎在帐中,再无话可说。
其实那时候她并非真要拿李家开刀,知道根因在范贵妃,李家也是无辜,只不过头一次李答风来请罪的时候一点也不怕她,她想压压他风头罢了。
结果那次过后,李答风给猫诊脉的事便在宫里传了开去,等到下月,许多宫妃与公主都来好奇她的猫到底生了几隻,一看真是三隻,她非但没压着李答风的风头,反叫他名声大噪了起来。
那之后,宫里旁的妃子公主偶尔也会让李太医带着李答风一道过去看诊。
她起初听说的时候并未在意,也不想再玩那些把戏吃瘪,便将这人抛去了脑后。
几日后,她的猫因生产虚弱,蔫儿得不太对劲,她请来宫里兽医给猫看看,结果兽医治了两日,一点好转也无,眼看着猫一口食物也吃不进去,更蔫儿了。
连换了三个兽医都是束手无策,这关头,翠眉想起了李答风,说既然他能给猫诊脉,不知会不会有办法?
她想着死马当活马医,让李答风来试试吧,派人去请,偏偏好巧不巧听说李答风在她三妹——范贵妃的女儿宫中。
听闻那段日子三公主隔三差五头疼脑热,已不是头一次请李答风过去。
这范家人就要跟她作对是不是?她气不打一处来,将猫护在襁褓里便乘上轿撵去了三妹那儿。
就在她三妹的寝殿,当内侍高喊“宝嘉公主到”,李答风回过头来的那一刻,她第一次离开帐子看见了那张脸——
高鼻梁,桃花眼,面若敷粉,浓眉薄唇。
第一眼,她就明白她的三妹隔三差五头疼脑热,一定是装的了。
就这张脸,谁看了不想装个病呢?
李答风回过头来,对上她打量的目光,一瞬过后低垂下眼去,朝她拱手作揖:“微臣参见公主。”
“阿姊怎的过来了,我就是一点小病,不必劳动阿姊亲自来看望我……”床帐里,一道“虚弱”的女声传了出来。
“三妹不必自作多情,我并非为你而来。”她朝后打个手势,让翠眉将襁褓里的猫抱上前来,转向李答风,“来,给我的猫看看病。”
床帐里传出她三妹不可思议的声音:“阿姊,我人还在病中,你拿一隻猫来打断我瞧病,可是要羞辱我?”
“你这装病精最好给我闭上嘴,奉劝三妹一句,装病这事装着装着可能就成真的了,还是积点德吧。”
她三妹急了,拉开床帐喊:“李郎君,你是我请来的,你若敢给旁人看诊,便是坏了太医署规矩,我可要治你的罪!”
李郎君,叫得还挺亲近。
她这长姐都还没定亲呢,底下妹妹就自己找起郎婿来了。
她笑盈盈看向李答风:“可我的猫又不是旁‘人’,李郎君,你说是不是?”
如果当时,李答风以“先来后到”为由,世故而圆滑地拒绝了她,继续去给她三妹看诊,大约她就不会瞧上这个人了。
但他从翠眉怀里接过了猫,低头探了探猫脖子,似是被这病状惊了一跳,理都没理她三妹,也忘了对她用敬称谦称,皱眉道:“怎么回事,与我说说。”
那一刻,她觉得,她三妹人品不行,但眼光还不错。